2020年9月29日星期二

从东师古村到共和党大会(中)

来源: 大纪元 作者: 施萍

18岁才上盲校的小学。(受访人提供)

2020年8月26日,共和党大会全国代表大会第一次邀请了一个中国人发言,盲人维权律师陈光诚在八年之后再一次站在世界舞台的聚光灯下,让人们又重新想起了他。然而在地球的另一端,他的名字从来没有被忘记过。

境内的205国道上,每当公交车或出租车路过某个路段的时候,车上的人就会说上一段陈光诚的传奇。在这里的东师古村,曾经有一个盲人,在大白天、在上百人和各种现代设备的监控之下,逃出了共产党的铁桶般的牢笼;他为什么逃跑、他遭遇了什么、他曾经干过什么事情……末了人们总爱感叹一句:“唉,那可是个好人哪,为老百姓办了很多实事……”

1)瞎子老五

1972年春天的一个日子里,山东省临沂市沂南县双堠镇东师古村的老陈家院子里传出了小孩子的哭声。这家五个儿子中最小的儿子,年仅五六个月大的小光诚发起了高烧。

当时爸爸不在家,妈妈每天要去生产队干活,根本无暇照顾儿子。她把哭闹的小儿子放在藤条编成的摇篮里,偶尔把他抱在怀里待一会。孩子烧得厉害,拚命地扭来扭去,根本抱不住他,她就放下儿子,跑出去找生产队长,指望能借来两元钱给孩子看病。

队长对妈妈说“找村会计去”,会计说“找保管员去”,最后那两元钱也没借到。终于把爸爸盼回来的时候,大家发现,小五的视力出现了问题。

陈光诚从此告别了那个婴儿眼中带着光亮和色彩的世界,进入了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从此,他就用他的耳朵、他的手和他的心灵去感受周围的一切了。

小时候,哥哥们把他背在背上,跑到野外树林中、小河边去玩,哥哥爬到树上,折一些树枝树叶给他,他就开始摸。

“我发现不同的树,杨树、柳树、槐树,各种各样的树,原来每一种植物,它的叶子生长完全不一样。”陈光诚说,等长大一点的时候,他就自己爬到树上,认识不同的植物的生长架构和生长状况。

到了春天,家里院子中的刺槐就开花了,香气漫山遍野。到了晚上大人都睡了的时候,村子也安静下来,小光诚就自己爬到槐树上,坐在树杈里,被盛开的槐花包围着,他感觉自己已经融化在了那香气四溢的大自然中。

在他的世界中,槐树、叶子、槐花、石头以及远处的房子与天空,还有麦田里的风,它们都是活的。他听见它们把各自的回声传到远处,他听见风顺着麦子刮过来,像海上的波浪,风头过后麦子就弹回去,彼此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是属于麦子自己的声音,它和稻子发出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小光诚8岁的时候就让村里的人刮目相看了,因为他第一次抓到了一条七八两的鲫鱼。人们说:“瞎老五抓到鱼了?怎么让他抓到鱼了?”后来,他的抓鱼技术厉害到捡鱼的人跟不上他扔鱼的速度。

2)18岁的小学生

陈光诚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去上学了,可是没有给他上学的盲人学校。他就去村小学的门口,坐在外面听老师讲课。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在长身体,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有话语权,而陈光诚说的话即使是对的,别人也不听,因为他“看不见”。这样的歧视让小小的少年心里有了苦闷,他开始思考人生,“难道我真像他们说的,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吗?”

大人们对他说:“你的未来只能依靠别人生活,你不能有想法、有脾气,只有驯服,让别人高兴。”他们说,他的将来就像村子的孤寡老人三老头一样,被侄子呼来唤去;或者像那个依靠兄弟生活的“官叫驴”那样,天天给兄弟们像驴一样地拉磨。

好心的老人找到陈光诚的父母说:“让他学个算命或者说书吧,不然他的将来可怎么办啊?”可陈光诚坚决不学,虽然他喜欢听书,但他认为这个行当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念头,陈光诚就是感觉自己将来绝对不是一个“找个行当混口饭吃”的瞎子。“我总觉得人如果掌握世界的规律,这个世界就会给你回报,这里我指的是精神层面的价值规律。所以我想,在步入社会之前,我一定要学习更多的知识,让自己的大脑壮大起来。”

有一次电视上演电视剧《八仙过海》,小伙伴们都去邻村看电视,但是因为陈光诚是盲人,别人怕担责任不愿意带着他一起去。小光诚就自己摸出村子,随着人流找到了有电视的人家,听到了电视剧。

尾曲那首“人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引起了陈光诚的思考,人为什么来到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苦难……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把这些理解讲给小伙伴们听。结果把那些只看了热闹的小伙伴们都听愣了,从此以后他们去看电视剧就主动叫上陈光诚。

“这件事情更让我认识到,不光是肌肉多、能干活是有价值的,人的知识、见识也是有价值的。”当陈光诚长大成熟之后,他把他的失明归结为“命运”。“人生任何事情都不是偶然的,都是有原因的。”

他对自己说,“每个人都有短板,自己的残障也不是致命的。只要不断地去学习,去努力,未来会有很多机会,会有很大的空间等着你去施展。”

不过那时,他可没有想过自己未来有机会出国,也没有想像将来供他施展的空间能有全世界这么大。陈光诚十八岁的时候,终于成了临沂盲校的一名小学生。

1996年,临沂政府仍然没有执行1991年中国就制定了的《残疾人保障法》,还在违法向残疾人征税。陈光诚就和当地政府交涉,长期也没有结果。他就去了北京上访,那是他的第一次上访经历。他还记得,北京永定门的左边有一条很深很深的小巷,信访局就在那个小巷里面。他坐在台阶上等信访办开门。

上访的人告诉他,因为没人接待,有人冻死在这里,被直接拉走送火葬场了。“共产党这帮土匪!”人们骂道,这话听在陈光诚的耳朵里,他还觉说得有点离谱。

轮到他的事了,信访办的人只给了他一张纸,让他回当地政府。他站在永定门旁的河边,求路人给他念一下纸上的字。路人告诉他:“这张纸除了你的名字外其它的字全部是印的,这有什么用呢?不就是打印机里出来的一张纸吗?”后来陈光诚从北京赶到山东省会济南市,一大早五点钟就去省政府上访,被人给赶了出来。

这次上访让陈光诚对共产党的体制有了进一步认识:“共产党说的什么‘为人民服务’都是骗人的,只是说给大家听的,人民真正有需求的时候连人都看不见,而且用暴力对待;你到北京,他给你退回山东,退到县里,整个系统都是骗人的。”

后来陈光诚在村子里办了盲人普法学习班。“共产党不是老说‘依法’吗?那我们就看它的法律是怎么说的。”陈光诚的名声越传越远,一有什么事情,就有人介绍“东师古村有个人,挺明白的”。到了后来,当他大学毕业后在县里当了中医之后,还是有人不断找他,他干脆就辞了职,专门给老百姓维权打官司了。

1998年,27岁的陈光诚考上了南京中医药大学。1999年冬天第一次放寒假回家的时候,刚到村口,他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一个村民跟他打招呼,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说,“俺哥去世了。”陈光诚很惊讶,这人的哥哥还是一个壮年人,怎么突然去世了呢?

早在80年代末,东师古村旁边就有一家造纸厂,废水不经处理就排放到河里,现在的河水人碰上皮肤就起疙瘩,用这种水浇地庄稼都死了。陈光诚判断,那个老乡的哥哥就是吃这种水导致心血管疾病死亡的。

村里也去找过上级政府,可是根本没有人管。陈光诚就想给村民打一口井,可是钱从哪里来呢?如果当地政府指望不上,就从外面找。他想到了国际上的慈善组织,就通过朋友联系上了英国驻华大使馆的一个项目,对方说要来村里考察才能做出预算。

可是,当他把这个计划跟乡镇的书记谈了之后,对方却紧张得不得了,把英国人挡在了村外。这期间政府的人花了大价钱做手脚,从上游的水库中放水,要把河水冲刷成清水给英国人看。

不过,英国人最终还是看到了造纸厂的水,那种根本没有处理就直接排放到河里的带着泡沫的黑水。英国人马上答应,给陈光诚的扶贫项目投资20万元。

四十多天后,一口163米深、一小时出水超过20立方的井打出来了。刚刚公布铺设自来水管道图纸后,人们就行动起来。陈光诚走出家门,发现大街上站满了人,老百姓正在齐心协力地挖渠道,埋管道。村民们告别了吃毒水的日子,他们对陈光诚感激涕零,说:“没想到是瞎老五,村子里看上去最没用的人,让俺们吃上了甜井水。”

后来,在共产党因为陈光诚为老百姓说话,抵制残忍的计划生育政策而把他抓到监狱的时候,他们把陈光诚那个水井给改装了一下,弄上一个小房子,挂上个牌子,这口水井摇身一变,成了共产党临沂市政府的“扶贫”项目。

老百姓知道怎么回事,都骂共产党无耻。而那个排毒水的造纸厂,虽然因陈光诚联合两个村的干部,收集了四万多个村民的签名而被迫关停了一段时间,但在陈光诚入狱的时候,又重新开工了,继续往东古村的小河中排放冒泡的黑水。

3)九万孩子的救命恩人

在2005年的上半年,山东临沂计生委专门有一些房子,这些房子每间不到40平米,里面却装了上百人,男女都有。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一边是男的,一边是女的,两边各放一个大尿桶,小便就在这里解决。

这里是“计生委”的私设拘留室,里面关押的都是家里有孕妇的人。有人听见外面叫自己的名字,就走出去。计生办的人叫人两腿伸直并拢坐在地上,把两手伸出来,在手上面放几块砖头,告诉他:“不能掉下来,掉下来就打!”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人如果挺不住了,扔掉了转头。计生委的人过来就把他的头按到地上,塞到椅子底下,用橡皮棍往他撅起来的屁股上猛打。

在村民用电话把陈光诚从北京叫回来的时候,还拿给他一些照片,那上面的人屁股都打成茄子紫色了。那时,陈光诚已经辞退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县医院的工作,他学习了法律知识,专门为老百姓维权。

当时陈光诚正在北京办一桩别的维权的官司,本村的兄弟给他打电话时问:“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变化了吗?”陈光诚说:“没有变化啊。”

兄弟说:“那怎么现在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抓人啊?家属到计生委,是男的就殴打,是怀孕妇女就强拉到医院做堕胎手术!”

陈光诚听完后匆匆赶回老家,听着百姓们向他诉苦,他一边听一边录音,接着就对当地的计划生育暴行展开调查和法律诉讼。

有一家有女人怀孕,全家人被抓了几十口,进去还要交“学习费”、“伙食费”,如果家里有急事需要出去,需要有另外一个人进来“交换”,必须在里面蹲着交钱。当地官员已经把这个政策实施打造成一个“产业链”,供自己的亲信创收;还有人被打的,打住院的,有一个老人气不过,喝农药自杀了。

一个叫皮晶兰的妇女,在一天夜间遭到三个喝醉了的肥胖干部殴打,这些歹徒在一个空屋子对她拳打脚踢了一个晚上,把这名妇女打进了医院,她见到陈光诚的时候已经住院九天了。

邻村的有一个叫杜德红的妇女,被计生委的人抓去做结扎,之前还强迫她签字“同意”。

“签字!”计生委的拿着一份“知情同意书”说,“签字,这是你自己愿意的。你不签?今天你要是不签,我们几个人按着你的手脚也得把手术给你做了,别给脸不要!”

陈光诚在费县碰到一个妇女叫房中霞,她哭着对他说,她的孩子被中共强迫堕掉了。后来共产党找到她说:“如果你指控陈光诚说他造假,我们就给你补偿。”

房中霞死活不从,她说:“你给我多少钱能换回我的孩子?!”

还有的人对陈光诚说,他们的孩子是催产针打下来的,医生一手抓着脖子,一手抓着脑袋,就这么一扭,孩子就死了,然后就扔到一边。

一些孩子是用水淹死的。有的孩子生命力强,一个劲哭,医生就把盘子里放上酒精,把孩子的脸往里面一按,一下子就呛死了;有的月份大的胎儿,医生就隔着母亲的肚皮把毒针直接打到孩子身上,先把他杀死,然后催下来;后来有的医院把生下来还不会哭的孩子直接找个塑料袋装进去,把口扎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很快就闷死了。

根据陈光诚的调查,在2005年的半年时间内,光他们临沂一个地区被堕胎或结扎的就有13万人,每天强制堕胎一百多人,六十多万人被抓去遭到酷刑和敲诈。

“临沂还只是一个地区,山东有十七个地市呢。”陈光诚说,“共产党的邪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在调查这些案子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去想共产党的报复啊什么的,我就是想要把中共的这些邪恶公布给世界……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停下来的,你一定会把这个工作做到底。”

在调查中共的计划生育政策的罪证的同时,陈光诚试图联系当时中国相对敢说话的媒体。但是媒体给他的答复是:“九二年中宣部下达一个禁令,凡是有关计划生育侵犯人权的新闻一律不得报导”。

陈光诚就去找外媒,他找到《邮报》,催他们快点报导,阻止更多的孩子被杀。可他不知道,媒体报导他的调查之日,就是他失去自由之时。

果真,在外媒8月份最终将临沂的计划生育丑闻曝光之后,共产党就把陈光诚软禁了起来。

“这个计划生育的整个过程,让我彻底认清了中共的反人类、反人性的邪恶,它就是以杀人为目的,别的都是借口。”陈光诚说,“它对人类文化的破坏、对基本道德的破坏,对人类生命的蔑视,给中国人带来的代价是惨重的,让中国现在基本上没有对人生命的尊重,把原来那种人命关天的传统理念全部颠覆了。”

若干年后,在2011年的某一天,那时中共正派数百人,对陈光诚全家进行7天/24小时的监控,一个中共干部对陈光诚训斥道:“因为你做的坏事情,我们这个地方多出生了9万个孩子!”

这让陈光诚想起,他在蹲监狱期间,大概在08年末、09年初的某一天,一个从青驼镇进来的新犯人见到他说:“因为你的调查,我们临沂市的计划生育停了一段时间,很多人生了儿子,他们说,等你出去后,他们要带着孩子当面感谢你。”

陈光诚说,这是让他最欣慰的事情。“佛家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真的救下了九万生灵,吃几天牢饭算什么?!”

陈光诚后来从监狱出来就直接被中共常年软禁起来,他一直没有机会外出,别人也进不到他家来,一直到他逃出中国的时候,那些生了孩子的家长都没有机会当面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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